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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手记:文革后工农教育崛起

【摘要】:文革期间,教育工作受到最大的冲击,正规教育都被视为培养资本主义的温床,工农教育受到破坏的程度更可想而知了。一时之间,我们地区的扫盲工作搞得如火如荼,受到上级的表彰和群众的信赖。当国务院关于开展职工双补文件下达后,又迎来了文革后工农教育第二个春天。到目前为止,我市有成人中专13间,共培养了合格的中专人材2万多人,全市办起了8间广播电视大学,培养了8287人。

——一位老成教换岗的独白

1998年12月下旬的一天,刚上班时,人事科的同志告诉我,局长要找我。

我在局长办公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后,局长告诉我,由于公务员制度的实施,局内中层干部实行部分轮岗,我必须离开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成人教育岗位,到招生办工作,谈完话后,局长把组织部的文件给我看。

我感到非常突然,非常不解,一下子要从工作了二十几年的成人教育岗位调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晚,我彻夜不眠,二十多年的往事如同电影,一幕幕地展现在我的脑海。

二十几年前,我还是二十多岁,进入教育局机关,是“小字辈”。那时,刚好要筹备恢复成人教育(那时叫工农教育)机构和工作。我就很自然地分配到了即将成立的工农教育科,成为我们地区文革后恢复工农教育机构的首批工作人员。

文革期间,教育工作受到最大的冲击,正规教育都被视为培养资本主义的温床,工农教育受到破坏的程度更可想而知了。人们对教育、对扫盲持怀疑的态度,什么“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书读越多越反动”、“不要ABC,照样干革命”等等谬论,被“四人帮”鼓吹得“深入人心”,使人们提到“教育革命”就望而生畏,文革十年中,整整的一代青年受教育机会被剥夺,代之于的是“锄头加畚箕”,大批判与大辩论,要扭转教育的局面,谈何容易!五十年代轰轰烈烈的扫盲、学文化运动,早已被极左路线冲击得支离破碎,工农教育工作者被调离工作岗位,机构被撤消,教育工作与国民经济建设各部门一样,面临崩溃的边沿,文革后的工农教育,百孔千疮,百废待兴,我们地区工农教育科成立后,首先是抓各县机构的恢复,人员的归队,然后是从扫盲抓起,逐步开展工农教育工作。

我和科里的同志在新组建的工农教育岗位上,以国务院和省颁发的扫盲条例为武器,与重新归队的广大工农教育工作者一道,编印了二十多万册扫盲识字课本,免费发送给文、半盲学员。我们走家串户,风里来,雨里去,大办各种扫盲识字班,大办文化夜校。“铁脚板、穿山甲、顺风耳、神仙肚”是我们广大扫盲工作者的外号。餐风露宿,秉烛夜游是我们的家常便饭。当看到山村的夜晚昏暗的灯光下,老百姓的识字班照常开课,当看到夫妻在坑头认真写字,子女在旁边辅导的情景时,不由不使我深受鼓舞和感动。“工农教育,大有可为”!当时年仅二十多岁的我,深感工农教育的远大前途和希望,也深感自己肩负着的使命之重大。为了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我经常深入到偏远农村蹲点,抓典型,取得经验后向全地区铺开。一时之间,我们地区的扫盲工作搞得如火如荼,受到上级的表彰和群众的信赖。“机构健全,人员落实,活动经常、成绩显著”是我们地区当时工农教育工作的写照。

由于工作的需要,我们科里的同事先后调走,地区的工农教育科,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军作战。局里的工作全年度计划,有时竟遗漏了工农教育一项,我没有气馁,一个人继续坚守岗位,真正做到人在阵地在,孤掌难鸣比孤掌不鸣要好,相信工农教育明天会更好。在那最困难的时刻,我常一个人哼起《小草》的歌;“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www.chuimin.cn)

当国务院关于开展职工双补文件下达后,又迎来了文革后工农教育第二个春天。一时之间,各部门、各单位密切配合,全国上下开展了声势浩大的“职工双补”运动,我们地区的工农教育形势亦跟上全国的步伐,翻开了灿烂的一页。当时的地委领导对地直机关干部、职工每晚上夜课的行动给予高度的评价,说是教育部门做了大好事,为职工补习文化、改进社会风气做了大量的工作。为帮助广大职工学习,我和一些教师自编了补习教材,一时之间,这些教材成了供不应求的热门货……那时,我们的科里还是我一个人,省教育厅有关部门领导到我处检查工作,深受感动,在大会上,不止一次地介绍我们地区的工作情况……

随着形势的发展,工农教育改为了成人教育,地区改为了市,我们科也充实了人力,在完成扫盲和职工双补任务后,我和同事们一道,努力开创成人教育的新局面。在人员奇缺、经费不足的困难条件下,我和同事们抓住机遇,发挥主观能动性,取得上级和各部门的配合和支持,使我市的成人教育从单一的扫盲工作逐步发展到既有扫盲、又有成人初、高中文化补习到自学、成人大、中专教育的新格局。到目前为止,我市有成人中专13间,共培养了合格的中专人材2万多人,全市办起了8间广播电视大学,培养了8287人。此外,创办了普通高校的函授、夜大学,还和省的中山大学、暨南大学、华南师范大学等办起了函授站,我被聘为站长。我市社会力量办学,蓬勃发展,从零开始到发展成全市已有60间各类学校,现有在校生9019人,已有毕业生4114人,补充了政府办学的不足,受到了群众的欢迎和重视。每看到成人教育的一点成绩,每看到成人教育工作的不断扩大,我心里总是乐滋滋,因为这里都有我的一份心血,一份耕耘。我也从一个无人知晓的小草,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变成了小有名气的“老成教”,在全省目前从事成人教育工作行列中,是首屈一指的“前辈”了。回首二十多年的成教工作,我无怨无悔。我市的成教工作,也成为教育事业中不可分割的一大部分。几年前,我市进行教育工作十项大事的评选,成教工作以“异军突起”金榜提名。在我市,从事成教工作为人们尊敬和羡慕。我的大半生,我的青春,都献给了我市、我省的成人教育工作。我市成人教育协会,先后加入了省、国家及联合国科教文组分支机构亚洲及南太平洋区成人教育协会,我先后参加过澳门、新加坡、西欧的成人教育工作年会及考察活动。1998年,教育部授予我中华扫盲先进个人的光荣称号,可以说是对我的工作的肯定和鞭策。更使我感到最大的欣慰和自豪的是,从成教中培养出来的干部已遍及各机关单位、工厂、农村,遍及天涯海角。我走到那里,那里都有“莘莘学子”。我犹如一位建筑工人,建起了一座座大厦后,自己又迁往杂草丛生的新工地,回首建筑群,充满了自豪、满足感。不少和我一起从事成教工作的离退休老同志,谈到我市成教工作的发展,都是赞不绝口、热泪盈眶的。

正当我要继续为我市的成教工作奋斗时,在无任何打招呼的情况下,一纸空文把我调到了市招生办公室,我感到沮丧、痛苦。当局长把决定通知我时,我回到办公室眼泪往肚里吞。

我作为一个成人教育工作者,呕心沥血为了事业,一心扑在成人教育事业上,二十几年过去了,成教工作从小到大,从单一扫盲发展成一条龙的成人教育体系,我也从一个普通职员到一个科长,进步不大也算有,成绩大小有目可睹。七十年代,我就被定为第三梯队,但我从不争名于朝,争利于世,埋头苦干,与世无争,“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对成人教育的眷恋使我对更换岗位莫名其妙。在我国国民经济建设中,教育的地位是说来重要,安排位置时就不那么紧要了,而成人教育,在整个教育事业中,地位尤为低。这就是从事教育工作的人都知道的事实。我曾参加过一次省的会议,外市的一位同行据说原是招生办主任,去年轮岗到了成教科,她在省成教会议上发言说:“我到了这个位置,应该说是最低的了。”又有一次,一个外市的同行原是人事科长,调到成教科当科长,他也说了同样的话。似乎在教育部门里,从事成教工作是最低地位的。唯独我不这样认为,人各有志,同样一件事,每个人的看法不相同,甚至会截然不同。成人教育事业,是日益发展、令人欢欣鼓舞的事业。“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才是成教老黄牛的心底写照!成人教育工作中的乐趣,是繁杂的招生事务中不可能、也得不到的。

不少人说,从成教科调到招生办,是升官,是重用,亦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致电“祝贺”,真是放屁!成教科和招生办同是科级单位,只是工作分工、性质、管辖的业务不同,何来升官、重用?难道从事艰苦的成教工作就不是重用吗?难道成人教育工作不重要吗?

招生办是炙手可热的单位,不少人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甚至千方百计托人找关系、寻靠山想去的地方。然而,对于我,一个从事几十年成教的工作者,亦无多大的吸引力,我也不想为权力而牺牲自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权大也意味着容易得罪人,也就将活得更累。虽说“树正不怕月影斜”,但是,如果有人在树干上钉钉子,把树干锯掉或是把树干弄得遍体鳞伤,你将如何诉说?谁会同情、支持你?鲁迅先生说过:汽车大王怎么知道黄包车夫的疾苦,煤油大王怎知北京捡煤渣老太婆的酸辛,贾府的焦大是不会爱林妹妹的。

然而,工作是上级吩咐的,它决不以个人的爱好、意志为转移,不服从分配不行,不干好也不行。文件来了,所谓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干什么工作也只是暂时的,有朝一日,领导要你干别的,也只能服从,这是一个公务员的天职。“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以求索”,让那些“升官、重用”论见鬼去吧!不管如何说,1998年的岁末,对我来说是一个黑色的冬季,如果我有权利选择,我将义无反顾选择继续干成人教育工作!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原载:全国《民办教育》杂志1999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