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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航附中校友风采录:青春永恒

【摘要】:给我学养给我禀性——擦肩走过八府塘的日子何兆华何兆华1960届校友。与向彤合作的歌剧《芳草心》获文化部一等奖、第三届田汉戏剧奖。那就是说我的声乐主课已经通过,只差今天的视唱练耳和乐理应试啦?赶紧去找中央音乐学院主考教授杨彼得先生问问吧,他回答说:“我们考虑过,但你的程度不够。”……

给我学养 给我禀性——擦肩走过八府塘的日子

何兆华

何兆华

1960届校友。原上海剧院院长。国家一级编剧、一级导演。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上海音乐文学学会会长。与向彤合作的歌剧《芳草心》获文化部一等奖、第三届田汉戏剧奖。主题歌《小草》广泛流传;由他编剧主笔创作的音乐剧《五姑娘》获文化部文华大奖和文华编剧奖、第十九届田汉戏剧一等奖。出版文集《醉唱梦白》。

从当年南京市第七中学的那座古色古香门楼里走出来,须臾之间,50个年头已经从身边悄然流过了……

实话实说,从走进八府塘之前,到走出八府塘之后,我都算不上是个怎样的好学生;之所以这么说,源于令我至今羞愧的那时代自己,怎么会是那样的“不争气”、“不开窍”、“不出趟”呢!……真的,在许多年里,不知道“疫情”是从哪个季节开始感染蔓延的!数字,就是那些“可恶”的数字,成为我“溃败”的源头;它们敷设起多米诺骨牌的险局,从初中直到高中,以低层次的算术为发端,渐次随行到几何、代数、物理、化学……甚至连同我自鸣得意的历史科目,也因为记不清由“数的逻辑”联袂而成的纪元变迁,而有些兴趣索然、渐行渐远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光景!自卑,愤懑,竭力自拔而又无可挣脱;简直是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然而,命运之神或许正是个喜剧导演,他却把我这样一个从其他学校初中部“逃奔而来”的“数”的滑铁卢战败者,堂堂皇皇、顺顺当当地请进了高贵的“八府塘”校园;然后又回转身去一如既往地加以糟践,与我周旋了整整三年的高中生涯!……哦,请不要误读我的孩童心灵,以为仅只是糊里糊涂,若无其事……不是那样的;我记得那时的自己,已经很懂得“羞耻”了,但却总也摆脱不了抖抖簌簌、摇摇摆摆、跌跌撞撞的境地,弄不清自己究竟跌落在怎样的渊薮……

实在地说,在我的初高中年代,家境是相当贫寒的,且也没有什么家族的所谓“艺术渊源”可资依攀;我的母亲在那些困顿的岁月里,一路撒下我们七个兄妹,可父亲却是个长期在上海劳作的工人。那时我所异想天开的“幻境”,居然是音乐与文学;一种亲近它得花上许多钱,涉足它却又赚不着多少钱的玩意儿!您看,这是多么的尴尬!显然,支撑我那些浪漫情怀的动因,都与偶尔遭遇的微小鼓励有关:还是在我初中年代的全校合唱比赛中,因为侥幸担任了班级的领唱而获得过赞许;到了高中我的作文又由于老师当堂朗读而唤起自信;历史课上,班主任兼任课教师朱明老师一句不经意的夸赞:何兆华同学,请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你还是很有见解的哟!……顿时撑起我天一般大的精神华盖;以至于直到当今还依然受用……更加让我感受幸运的是,得到尊敬的音乐启蒙者周启坤老师的亲手培育,并还获得特别举荐,继初中之后重新加入南京市中学生艺术团的歌唱活动,于是才逐渐地与音乐和歌唱愈加亲近;作为一个并不很自觉的“文学青少年”,我还借助七中母校长期开放的精彩文学期刊阅览室,得以如醉如痴地徜徉其中,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对文学,包括其中的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产生强烈的兴趣……所有这一切,都让我在不胜烦恼的少年期待之中,品咂出无限美好的人生况味,并且饶有兴致地探寻着未来人生的朦胧前路。

套用一句当今的时髦话语吧,那时候的我,真的是“痛并快乐着”!临近高考时刻,凭借七中老师的悉心指导和自我奋发;或许还有“幸运之神”的暗中眷顾吧,我又一次闯过难关,顺利毕业,理所当然地加入了艺术类高考的角逐。1960年夏天,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解放军艺术学院声乐系、南京艺术学院音乐系,一同把招生的触角伸向了我们的“火炉之城”;于是我也就齐刷刷地全都报上了名,投入那场“车轮大战”。走进考场的我,信心百倍地演唱了两首磨砺多日的自选曲目:优美缠绵的抒情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还有热烈欢快的创作歌曲《牧马人之歌》;我那得心应“声”的悠扬首唱句——“在那遥远的地方……”早已练到不用音叉、不听钢琴,也能开口就是标准F调的熟练程度,身心与机能几乎调节到最佳状态;为我伴奏的本校低一年级女同学沈依磐的钢琴伴奏,也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就这样,刚走出考场就被一位扑腾芭蕉扇的“解放军叔叔”给拦住了,他用浑厚的男低音自我介绍说,他是“军艺”招生组的负责人,听了我的歌唱觉得很不错。尽管“军艺”只在南京招收两个名额,但只要我同意,他马上就能够确定录取我!这消息猝不及防,令我无可犹豫地答应了下来。然而“解放军叔叔”又郑重地关照我,不要再去别的考场应试,好好在家等他的通知!我连连点头承诺,一溜烟地跑回家去告诉妈妈和兄妹;弄得邻舍都一同惊喜传告,说我要去北京读大学了……

至此,我幸运地提前站在高考竞争的圈外,可以袖手旁观别人的拼争了。那一年,我们七中有好几位应届毕业生报考艺术院校,显示了非凡的实力!光是被南艺音乐系录取的,就有声乐专业的杨正华、萧庆庄,民乐专业的朱广星,甚至还有以初中毕业资格考入南艺附中小提琴专业的陶思耀等。然而我呢,可就麻烦了!最终没能被任何一家院校所录取!……问题出在我的“一诺千金”未曾坚守到底,铸成了功亏一篑的惨败!此事阴错阳差地由一位传送公用电话的老师傅引发:在一个高枕无忧的早晨,这位老人家急三火四地跑到我家大声嚷道:中央音乐学院打来电话,说你何兆华已经录取了,怎么今天不去考试了呢?……什么什么?我已经考取了?那就是说我的声乐主课已经通过,只差今天的视唱练耳和乐理应试啦?这还得了!中央音乐学院可是全国音乐教育界的最高学府呀,我怎能与它失之交臂呢?幼稚与冲动引领我不顾一切地奔向考场,央求着钻进去急迫地解答了一些最后的选择题……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眼看着别人笑逐颜开地金榜题名,欣喜若狂地奔走相告;唯独我自己一无所获,两手空空,三餐无味,六神无主!……赶紧去找中央音乐学院主考教授杨彼得先生问问吧,他回答说:“我们考虑过,但你的程度不够。”……是呀,我才正儿八经学了几天“声乐”嘛?哪来的“程度”?……再去找“解放军叔叔”!他却悻悻然抱怨道:“我们早就提醒你甭去考别的团了,可你还是去考了!我们怕别的团录取了你,影响到我们的招收名额,所以只好放弃你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再去找南艺,人家的回答更加坦率直白:“我们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吸收你,因为已经有院校准备录取你了。”……于是乎,完了!一切都完了……(www.chuimin.cn)

然而,没完!这一年,大学还是有得上的;并且还是非上不可!国家为了普及高等教育,在这一年从省市到县城都新开办了许多本科或大专院校;七中老师理所当然地通知我这个艺术专业的“落榜生”前往学校填写一二三类志愿表格。我权衡再三硬着头皮填写了地处镇江的那所“江苏汽车制造专科学校”。天哪!凭我的数理化程度,该怎样去“制造汽车”呢?……带着难解的人生方程式,我们那六个“好得连头都可以换”的小同学,重又汇聚在学友黄耀华家的泰康里“俱乐部”了;那时光,我们几乎每个傍晚都消磨在这座小三楼里,一边完成作业,一边谈天论地……这天的“论坛”话题再集中不过了——何兆华是不是歌唱天才?何兆华该不该投身艺术?这拨从来也不了解“歌唱天才”为何物的“毛孩子”们,其争先恐后的回答当然都是正面的;那么……我们能用什么办法来搭救这个“殉难者”呢?……纷乱的“集体创意”最终拼凑成一个极为“促狭”的怪点子:授命一位因头发卷曲而唤作“金羊毛”的学友,去找他的亲属弄一小瓶足以刺激胃痉挛的药水来,以便让我适时吞进肚里,从而来一个考场上的“当场呕吐”!这可好,连考场都给搅了,还谈得上去镇江“制造”什么“汽车”吗?……没过几天,这群荒唐少年的“恶作剧”还真的就惊怵上演了!并且据此,我的所谓“艺术道路”,也就在这个一不光彩二不正义的“谋略”之中,出现了所谓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接下来的整整一年时间,我潜心投入声乐主课和音乐知识的全面自修;一切为着冲决杨教授所指引的“程度”标高,一切为着证实同学们所期待的“天才”预见;一切为着回报虽然文化不高,却是深明大义、虽然背负着六七个要吃要喝、要穿要用的孩子在“困难时期”做着顽强抗争,却还要为我的所谓志愿、爱好、憧憬、梦想去操劳烦神的亲爱母亲;一切也为着回报七中母校和老师们所给予的三年教养,回报在音乐领域给予我无微不至关怀的周启坤老师,以及众多默默期待我、支持我、相信我,也担心我的父亲、兄长、同学、老师和朋友们……还有一位不能不予提及,那就是在逆境中所偶然结识的年龄比我还小,帮助却是极大的南师音乐系大学生、后来成长为优秀音乐教师的詹天来挚友的诚挚帮助……所有这一切,凝聚成强劲的合力,驱动我人生的转盘,激励着我:一定要从挫折的泥潭里挺起身来,把前方的路,走扎实,走稳当,走亮堂……

一个年头很快就过去了,在此期间我早已了解到,那位扑腾芭蕉扇的“解放军叔叔”,原来就是解放军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的优秀教员兼导演赵铠老师;前一年,他是受“军艺”特别邀请而出任南京招生组负责人的;此刻我找上门去,再次表达了希望重新投考“军艺”的愿望;不料他的回答却是,该校本学期没有南下的招生计划,而前线歌舞团却正在招考歌唱演员……哈哈,这不正是“天无绝人之路”吗?于是我得以一展身手,一举中的,一步踏入了“军队大熔炉”——南京军区前线大院!……可是不对不对!我考的是前线歌舞团,怎么冒出个“前线歌剧团”来呢?“歌剧”是个什么东西?“歌剧团”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不知道,那时的我,一概的不知道!……

然而,从此我却是唱起了歌剧,演起了歌剧,写起了歌剧,甚至还在一定岗位上“领导”起了歌剧——《刘三姐》、《红珊瑚》、《红霞》、《芳草心》;《卡门》、《蝙蝠》、《浮士德》、《茶花女》;轻歌剧、歌舞剧、音乐剧、清唱剧;原创的、改编的、民族的、古典的……真可谓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其中,《芳草心》是我在老作家向彤身边虔诚学步而合作改编的优秀作品,有幸留下了一连串艰辛而又殷实的脚印。甚至,还以编剧兼前线歌舞团歌剧队队长的身份,带队一举演进了中南海怀仁堂。在文化部举办的全国会演中,获得创作一等奖和演出一等奖殊荣。为此,军区颁发我二等功军功章。主题歌《小草》更是家喻户晓,经久传唱。此后,包括与妻子方红林一起,从前线歌剧团转业到上海歌剧院以后,所从事的依旧是老本行,并被评定为国家一级编剧和国家一级导演;我还担任了两届上海歌剧院的院长兼党委副书记。以法人代表身份,肩负仅仅离退休干部就超过四百余人的庞大国家级剧院,掌控一个拥有歌剧团、舞剧团、合唱团、交响乐团、舞美工场,以及艺术创作室等完整建制的艺术创作和艺术生产团体。在劳力且又劳心的服务之中,也都凭借了在校园和军营都始终秉持的炽热情怀、勤恳作风和钻研精神,去从容应对了;以至于在包括上海大剧院开台演出的国际合作版《阿依达》,以及在新建八万人体育场举行的千余人组合、众多世界级歌唱家,和众多士兵甚至猛禽一同加盟的大型景观歌剧《阿依达》的演出中,全都少不了我们上海歌剧院领衔出场。及至退休以后,我还被特邀到浙江、江苏等地,创作了音乐剧《五姑娘》,荣获文化部主办的国家舞台艺术最高奖项文华大奖和文华剧作奖,以及中国剧协“田汉戏剧奖”;参与策划并组织了由108名僧人组成的江苏省梵呗音乐团《灵山梵音》巡回演出,以及第二届世界佛教论坛开幕式演出等。与我们夫妇一同走进上海的女儿何谨,经过上海戏剧学院的磨炼打造,如今也以小荷的艺名,成为上海家喻户晓的著名少儿电视节目主持人,以及优秀栏目制作人。

岁月穿梭,有影无痕;回想起来,几年前被上海音乐家协会所推选的音乐文学学会会长“闲职”,或许正是我少年夙愿的最佳印证:“音乐”与“文学”,天然地相互交融、融为一体了;于是我的退休生涯才有可能围绕戏剧、诗歌、歌词和音乐等而得以延续。如今,国务院文化部的文华大奖评选,上海世博会的歌词歌曲评选,上海国际特奥会的会歌评选,上海国际艺术节的优秀剧目评选,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的资金投放评议等活动,都连续聘请我去担任评委。创作项目也在持续涌现。我为建国60周年度身打造的长达45分钟的大型交响合唱《太阳·大地·人》,其歌词台本早已脱稿谱曲,交付实力雄厚的上海歌剧院合唱团、舞蹈团、交响乐团先期排练,即将隆重推出上演。

如今的我,已经迈进第二次“退休”的历程,在上海“音协”、“学会”等社团仅止于接受荣誉称谓,艺术事业也不再寄予怎样的临风绝顶大作期望;拥有过往的一切,全都出之于曾经依偎在校园与课堂的温馨之下、沉浸在老师和前辈的呵护之中而所得;尽管我并没有把书读得光鲜灿烂,但是春天阳光所赋予的学养底蕴和禀性根基,依旧让我一朝倾心,终身受益,永远都不会忘怀……的确,我始终遗憾自己没能走进高等教育的大门。军营生涯中,曾向时任南京军区文化部长的沈西蒙同志恳请前往“军艺”戏剧文学专业进修,却被这位可敬老人的“经验主义”给否定了。他说:我们南京军区没有这个先例,创作人员还是要从实践中摸爬滚打出来……是的,我们的前趋者确实是太优秀能干了……但我辈却是不能企及;更不用说,时代进步了,人类前进了,面对知识的爆炸,我们早已无法因循前例而行走。于是,我才常常对女儿嘱咐:你既要日积月累地终生自修,也要持续不断地刻苦深造;你爸爸是很不幸的,一不小心成了中国的“最后一代蹩脚的老干部”!你们再也不可能这样滑下去了……

哲人萨特说过:一个人想成为什么人,就会是什么人;烦恼其实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以让我们审视自己和世界,思考如何去加以解脱……显然,在这句话的后面,藏着许多关于“奋发”与“努力”的暗示,这就看我们是否能够洞悉和理喻,并且伸手去捕捉它们了……

2009.6.23.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