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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航南京七中校友:音乐美术热情滋养

【摘要】:七中培养了我对音乐美术的爱好周光炎周光炎1956届校友。原上海市免疫学研究所所长,世界卫生组织免疫遗传学和免疫病理学合作中心主任。被评为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和上海市劳动模范。1998年江泽民在《忆厉恩虞同志》一文中表达了对他“博闻强识和马列主义理论修养的钦佩”。我没有见过一位老师对事业热爱的程度可以与教美术的熊老师相比。

七中培养了我对音乐美术的爱好

周光炎

周光炎

1956届校友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原上海市免疫学研究所所长,世界卫生组织免疫遗传学和免疫病理学合作中心主任。出版有《免疫学原理》、《异种移植》等专著。先后培养硕士和博士研究生50余人。被评为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和上海市劳动模范

酷爱音乐、绘画等文学艺术。创作歌曲、歌词68首,油画多幅及音乐散文多篇。曾多次为研究生和青年教师开设音乐讲座,并指挥学校教师合唱团登台演出。

1.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的居住地

中央农业试验所地处南京东郊孝陵卫,该处因临近明孝陵而得名。明孝陵现已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但刚解放时,守卫明孝陵的孝陵卫却十分荒凉,没有中学

念中学必须进城。现时孝陵卫到市中心出租车二十分钟,但那时得坐马车,两头还得走,并翻过两个小山头,需要半天。所以必须住校。于是,我的中学六年,过的是集体生活。

我考取的是南京七中(现为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附属中学),位于城东南的白下路,靠近夫子庙。虽说夫子庙供的是孔夫子,并有考试院(贡院)等文化设施,是历来文人雅士发诗兴的地方,但如同旧时的上海城隍庙,人员混杂,加上南京刚解放,三教九流、政治余孽四处充斥。

学校有围墙。校方规定,住宿生不许擅自出校门。周末回家,周日下午晚自修前必须返校,并出示家长签过字的“回家单”。这还不够,所有的住校男生都被组织起来,轮流值夜。四人一组,一手持电筒,一手携木棍,半小时巡视校园一次,冬天也不例外。南京的冬天相当冷,巡校时木棍敲击冻得硬邦邦的地皮发出的声音,至今仍在耳边回响。如此,在校六年,居然没有大的事故,可能要归功于当时的校长陈震东和谢子新。

陈震东原名厉恩虞,原南京中央大学学运领袖,地下党员。后来知道,陈是江泽民的亲密战友。1998年江泽民在《忆厉恩虞同志》一文中表达了对他“博闻强识和马列主义理论修养的钦佩”。对于七中的学生,当时只知陈震东喉咙响,做事干练,很有点军人气派,而且对学生管教很严。他欢喜作报告,从外面的大运动(土改、镇反、抗美援朝、三反五反)说到学校墙上的标语应该如何贴。陈震东领衔的七中,成了一所充满革命气氛的学校,而且学生学的、想的、说的、唱的,与社会上的各项运动无不同步。

2.七中的老师们都很有个性

语文老师赵洁如对课文的解析给人很深的印象,特别对茅盾写的《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一文,分析得尤为出色。第比利斯是格鲁吉亚首都,斯大林故乡。当时格鲁吉亚是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苏联瓦解后独立,近来和俄罗斯产生矛盾,北京奥运会开幕那天还干了一仗。印刷所的苏共地下党领导人叫“腊却滋蒲萧列滋”,且不说应该如何去翻译俄文人名,只说这七个字要连起来读得很流畅倒也不容易。赵老师是湖南人,而且有点上年纪,碰到这七个字的绕口令,如临大敌,还引出怪怪的湖南腔,让人忍俊不禁。

数学老师吉星,好像是三十有余的大龄未婚男性,身高,瘦长,穿一件高领呢大衣,话极少,有点像契诃夫笔下的套中人。但数学和制图课上得很有水平。有一次居然主演根据鲁迅小说改变的短剧,讲一位徘徊在荒野坟堆间的青年如何寻找人生出路。演得不怎么样,可见数学高手未必一定是戏剧天才。

化学老师胡掌珠为人正派,非常敬业,课上得尤其精彩,条理清晰,还善于训练同学们的逻辑思维,深受学生爱戴。

历史课老师名字忘了,为大学毕业不久的一位青年女教师。上课时写的板书十分漂亮,更爱用口头禅,反复出现的是两个字:是吧!耳朵起老茧了,同学们一致决定,改称历史课为“是吧课”。

解放后的南京,中学一律上俄语(“苏联老大哥”的语种),师资不够,许多英语教师短期进修后改教俄语。因而Даварищ(同志)的称呼无所不在,而且学校中时髦于直接用俄语演唱当时极为流行的苏联歌曲:《共青团员之歌》、《山楂树》、《列宁山》、《喀秋莎》、《Далеrо,далеrо》(在遥远的地方)……印象最深的是《华沙工人歌》一类十分深沉、稳重、充满革命激情而又节奏鲜明的合唱曲,可能因为受到苏联早期革命电影的影响。俄国歌曲多数有一个特点:始于小调,然后作自然大调的转换。此曲亦然,从后半段“为自由战斗”开始,小调转为大调,更显慷慨激昂。

学生们都很调皮。俄语中“讲俄文”叫паруский;“说法文”叫пафpанцуский(读音:巴佛兰祖斯基),同学们则把“说法文”戏为“八府塘臭死你”。原来七中操场旁有个臭水塘(八府塘),正在填。所以日后同学相聚,鉴别是否为七中校友,只需问他(她)什么是“八府塘臭死你”。

过了几年,学生们已有相当的俄语水平了,当局觉得中学还应当教点英语,虽属“帝国主义的语言”,但还是应有所了解,但那时已经没有英语师资了。为了救急,请出了一些有底子的老知识分子。一次来了一位“老夫子”,是位老南京!按他的南京腔英语,Goose sister读作“古斯,涩—咝—特—尔”;按他的中译,称为“鹅姐”,发音Oh-tze,典型的南京话。因为长居南京,未曾逃脱日本鬼子的大屠杀,遇到开控诉会,他会上台发言。在那种场合,我们总在头上扎一圈白布,以示对亡人的悼念。

我没有见过一位老师对事业热爱的程度可以与教美术的熊老师相比。这是一位不修边幅的矮个子中年男性,他的美术课侧重于应用,喜欢教美术字和装帧设计,也有素描水粉画。他自己只画油画而不画中国画。自然,他并不教我们油画,油画是绘画艺术的高级形式,只有美专的学生可以学。让人吃惊的是,每过几个月,他就会在大礼堂里办一个画展,挂满了油画作品:人物、风景、静物、写生,无所不包。他好像除了吃饭睡觉,只知道画画,既不在课后与学生交流,也不作个别辅导。大概没有时间,或者对中学生的水平不屑一顾。

看了他的油画,不止一次激起“试试看”的激情。是的,要画,就画油画,这是熊老师留给学生无声的训令。自知水平差,也不敢直接讨教,先弄了一些诸如怎样画油画的书,按书中的指点,买了画笔、颜料和油画纸,趁着暑假,操练起来。第一幅作品完成后自我感觉还行。开学后匆匆拿去给熊老师看。傻眼了:辞职走人了!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中山陵水榭风景写生

右边的油画是另一幅习作,画的是夏日阳光下中山陵水榭旁的草坪,远处的树林层层叠叠,小溪环绕,环境幽雅(方框框出处),是同学们历次举行集体活动的地方。但从七中到中山陵水榭路途很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东郊。班主任下令:不许乘车,一律步行!步行?单程至少一个半小时,开玩笑。不想去?那就“自愿与强迫相结合”。这位班主任叫聂耀祖,冲着他这句强迫行军的话,背后被同学们骂个半死。但是,骂归骂,却没有一个人缺席,女同学们也不例外。聂耀祖大概熟知毛泽东长沙第一师范就青年教育问题说过的一句话:残忍其体肤,丰富其精神。

3.教音乐的周启坤老师(www.chuimin.cn)

然后是音乐老师周启坤,上海音专声乐系毕业,受过正规的音乐教育。她善于在音乐课之余,通过组织合唱队进一步训练一些她认为有乐感的学生,本人有幸被收入其中。她教乐理,教发声,讲西洋歌剧故事,并让我们有机会听到贝多芬的《欢乐颂》和韦伯为歌剧《自由射手》写的《猎人合唱》等经典作品。第一次听《欢乐颂》时,是在一间小小的教室里,合唱团的同学们围着一架留声机唱片是日本版的,音乐录自纽约卡乃基音乐厅的演出。记得操作留声机的是一位酷爱音乐的青年教师周启明。教室内音响效果还不错。当歌颂欢乐的合唱声一下冲出来,不知怎的,让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汗毛根根竖立。震撼!想不到人间真的会有这样的杰作!?

这以后,认定音乐给人的感染力,可以比美术、戏剧和文学大一百倍。于是四处找寻音乐书籍,力图了解什么是音乐的真谛。期间,读过缪天瑞写的《律学》,读过俄国音乐大师里姆斯基科萨可夫(Rimsky-Korsakov)写的《和声学》(张洪岛译),还研究过瞿希贤写的《歌曲作法简明教程》。这些都是音乐学院学生和研究生的专业教材,一个中学生如何啃得动?

见我迷恋于音乐,周启坤为我介绍了两位南京师院音乐系教师。一位是讲师,三十几岁却自命不凡。他在独居的单身宿舍里“接见”我,只见他西装革履,谈吐文雅,把音乐说得神乎其神,意思是,“音乐的深奥,非尔等凡人可以领悟”。另一位是上了年纪的副教授,有五个子女,好像很在乎我付给他的那一点点辅导费,对音乐,则说不出什么独到的见解,但对如何挑选好的唱片,却很有经验。

我真正的运气,是遇上了一套《中学音乐教材》。这是音乐教育协进会编写的一部教科书,有点像现在的“部颁教材”,临近解放时在上海出版,分上、中、下三册,大开本。全书水平很高,主要介绍音乐知识、古典音乐和不同时期的外国民歌,还有音乐家的照片和传记,并以五线谱收录了各种世界名曲,不少配有中文歌词。大概全书没有什么政治问题,解放后直至五十年代初,在书店和书摊到处可见。我如获至宝,贪婪地学习,不仅大开眼界,还从中学会了一首又一首从不知晓的好听歌曲。

罗雷莱(The Loreley)是其中之一。歌词来自德国诗人海涅,说的是莱茵河畔一处陡峭的山顶上坐着美丽的女妖罗雷莱,用歌声迷住过往船夫,使之葬身河底的故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心中总觉悲伤,

有一个旧日的故事,时刻不能遗忘。

微风轻轻吹拂,莱茵河水静静地淌,

只见夕阳的光辉,映红了高高的山岗。

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端坐在山巅,

一头长长的金发,散落在她的双肩。

她一边梳理着金发,一边高声吟唱,

动人的歌声响起,飘浮在河谷山涧。

小船上可怜的船夫,盯着山顶张望,

他听得很是出神,早把暗礁遗忘。

狂暴而汹涌的波浪,无情地掀翻小船,

只听见罗雷莱的歌声,还在天空中回荡。

中学音乐教材(中册)登载的《罗雷莱》部分乐谱,1947年出版

此诗由Silcher(1789—1860)谱曲,6/8拍子(8分音符为一拍,一小节8拍),旋律非常流畅动听。我是凭着右边这张谱,学会了这首歌,时间是1953年,初中三年级。

罗雷莱其实是莱茵河一侧位于Bingen下游的一处陡峭的岩石。学生时代一直想,说不定会有机会,沿着船夫的轨迹,造访莱茵河和罗雷莱,既能一睹金发少女,又不翻船。2003年居然有缘和朋友们搭乘德国的城际高速列车(Intercity),沿着莱茵河疾驶。当车辆穿梭于山谷和隧道中的时候,莱茵河两岸的岩石和城堡时隐时现,与之交替的,是平原、草地和教堂,但是没有“罗雷莱”!察觉到我的失望,朋友们以海涅的这首诗说事,安慰我说,背得出诗歌,说明“文学修养不错嘛!”意思是,读了海涅,见不到罗雷莱也就罢了。

当时让我留恋的,其实并不真的是罗雷莱,而是我的中学时代,一个充满激情、率直和真诚的年代,一个充满音乐的年代。是的,让我知道世界上有罗雷莱的,不是海涅,而是音乐。

说到文学修养,真是冤枉。我从未认真读过海涅的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