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参与与表达机制案例分析

第三节　政策参与与表达机制

☞考查知识点与考察目标

识记:政策参与与参与机制的含义，政策表达机制的含义，民主决策的含义

理解:政策参与与表达机制的基本原则和主要实现途径，民主决策的特点、运作机制、作用和实现途径，我国政策参与与表达机制的发展现状

应用:运用公共政策相关理论，分析案例中相关政策参与与表达机制的基本构成与特征，分析各政策参与主体的动机及行为方式，以及案例对于政府民主决策有何促进意义

PX项目出厦门记^[3]

PX项目是“对二甲苯”的简称，是聚酯产品链的龙头，是重要的基本有机化工原料，属我国紧缺产品。2006年11月，厦门海沧80万吨PX项目正式开工。据最初规划，该项目一度号称厦门“有史以来最大工业项目”，总投资额达108亿元人民币，项目预计2008年建成投产，投产后每年的工业产值可达800亿元人民币，相当于厦门现有GDP的四分之一强。很自然，项目受到厦门市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和支持。然而，不曾料到的是，此后长达一年期间，围绕该项目存废问题，厦门市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民意风波，最终导致项目下马。有专家认为，厦门PX项目事件已突破单纯的科学、环保意义，而有望成为中国民主进程中的一个里程碑，因为这里有对民意的尊重、对民主的尊敬、对民生的尊崇。

短信纷飞的城市

2007年5月27日的厦门，阵雨连连，在开往鼓浪屿的游船、在繁华的厦禾路茶餐厅，甚至在海沧区偏僻的乡村，关于海沧PX项目的议论不绝于耳。“有没有收到短信?”这已经成为厦门市民近段时间见面的寒暄语。

这是一条直指PX项目的短信，新华网曾披露其部分内容:“翔鹭集团合资已在海沧区动工投资(苯)项目，这种剧毒化工品一旦生产，意味着厦门全岛放了一颗原子弹，厦门人民以后的生活将在白血病、畸形儿中度过。我们要生活、我们要健康!国际组织规定这类项目要在距离城市一百公里以外开发，我们厦门距此项目才十六公里啊!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行动吧!参加万人游行，时间6月1日上午8点起，由所在地向市政府进发!手绑黄色丝带!见短信群发给厦门所有朋友……”据一位人士介绍，他及其身边所有的同事、朋友都收到了这条短信，并在互相传播。他估计，至少有100万厦门人收到了该短信。

此前，网络已成为民众表达呼声的场所。在厦门著名的网络社区小鱼社区、厦门大学的公共BBS上，关乎PX项目的帖子，总会吸引数以万计的点击率，“保卫厦门”、“还我蓝天”的字眼屡现网文标题。由于没有可供咨询的权威信息渠道，其中部分传闻已近离奇。28日晚8点左右，一篇题名为《反污染!厦门“百万”市民同传一条短信》的稿子出现在奥一网(http:// baoliao.oeeee.com)首页上。据后台统计，半小时内13万网友点击了该稿件，留言600多条。次日，南方都市报封底发表整版报道《厦门百万市民同传一条短信?》。从民间手机信息到新兴网络报道，再到主流报纸深度关注，民众诉求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接下来全国各大网站在头条等醒目位置疯狂转载，截至29日中午，各大网站的跟帖都超过了1万条。

短信中所说的PX项目，指的正是腾龙芒烃(厦门)有限公司位于海沧区的80万吨PX化工项目。据厦门大学中科院院士赵玉芬透露:“该项目建成后，腾龙芒烃有望成为中国最大的PX生产企业，并为厦门市增加800亿元的工业产值，但危险性却极高。”

在厦门市海沧区，由传言引发的恐慌情绪确已波及具体行业。毗邻PX项目所在地的“未来海岸”，这个大型高档住宅区已被戏称为“味来海岸”。当时，已有部分购房者要求退房未果。其周遭的二手房价格亦应声而落。厦门一地产界人士曾专门调研过海沧板块，“最低时，部分楼盘的退房率达到30%”。联想到五年前，海沧曾立志打造厦门的“浦东”，不遗余力吸引地产商开发，如今的景况令人困惑。他预测，海沧的地产将因PX项目的上马而步入短暂的阵痛期。

可能被影响的还包括PX项目邻近的几所学校，包括北京师范大学附属海沧学校。该校一位前任领导回忆说，2003年，在海沧区力邀下，学校急速上马，3月校区施工，9月下旬即已开学招生。等学校落成才恍然发觉，数百米开外竟是烟囱林立的化工厂。若只是平常的酸臭味尚可忍受，但现在该校的困境可能在于，PX化工项目的上马，也许会直接导致购房者流失，影响其生源。少数厦门市民表示，他们试图为孩子调换读书学校，以达到远离危险的目的。

一位归国留学生说，PX项目的上马正摧毁着厦门市民一直以来对于环境的优越感和自信心。事实上，2007年3月份，一则“2006年度厦门空气质量由原福建省九地市排名第一，降为倒数第三”的新闻，更是令不少市民忧心忡忡。尽管厦门市环保局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认为，主要罪魁祸首是公交车等车辆尾气，但很多人都本能地将矛头指向海沧化工区那些高耸的烟囱。

一号提案

若不是2007年“两会”期间，一份由六位中科院院士和百位政协委员联署的政协一号提案，海沧PX项目恐怕至今都难进入公众视野。

赵玉芬不是第一个知道PX危害的人，但她是最先站出来的人。

2006年11月，赵玉芬从厦门本地的媒体上看到一则PX项目开工的新闻。据她回忆:“由于PX是对二甲苯化学名的缩写，当时我也没有一下子意识到。后来，才清楚是对二甲苯。”依靠多年的化学素养和环保知识，她意识到，作为危险化工原料的PX在距离主城区如此之近的海沧，如此大规模地生产，将会直接影响到厦门的生态环境。随即她又意识到，对于一个从事化学研究的专业人士来说，不留心都会忽略;普通民众肯定不知道PX是怎样的一个项目。赵玉芬忧心忡忡，觉得必须通过正面渠道解决问题。她随即把这个情况跟同在厦门大学的其他几位科学家作了沟通。随后，赵玉芬、田中群、田昭武、唐崇悌、黄本立、徐洵6位院士联名写信给厦门市领导，从专业的角度力陈项目的弊端。2006年12月6日，还是这几位院士，面对面与厦门市主要领导座谈，未能取得进展。

随后，在2007年3月的全国两会上，赵玉芬联合百余名全国政协委员，提交了“关于厦门海沧PX项目迁址建议的提案”，被列为一号提案。提案中提到“PX全称对二甲苯，属危险化学品和高致癌物。在厦门海沧开工建设的PX项目中心5公里半径范围内，已经有超过10万的居民。该项目一旦发生极端事故，或者发生危及该项目安全的自然灾害乃至战争与恐怖威胁，后果将不堪设想”。在这份105名全国政协委员联名的提案中，有几十所著名高校的校长以及10多名院士。

赵玉芬的同事、厦门大学环境学院教授袁东星为此专门搜集和研究了国内外资料后，惊觉事态的严重性。她条分缕析地列出了PX项目可能导致的安全后果和污染隐患，大抵包括:选址过近，国际惯例是类似项目距离城市一般在70公里，中国一般在20公里，而海沧PX项目距离厦门主城区最近仅仅7公里，为国际最近的记录。从赵玉芬在提交议案时所附的“海沧PX项目地理位置图”来看，该项目中心地区距离厦门市中心和国家级风景名胜区鼓浪屿均只有7公里，距离拥有5000名学生(大部分为寄宿生)的厦门外国语学校和北师大厦门海沧附属学校仅4公里。不仅如此，项目5公里半径范围内的海沧区人口超过10万，居民区与厂区最近处不足1.5公里;项目在10公里半径范围内，覆盖了大部分九龙江河口区，整个厦门西海域及厦门本岛的1/5。项目的专用码头，就在厦门海洋珍稀物种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该保护区的珍稀物种包括中华白海豚、白鹭、文昌鱼。

据了解，目前厦门本岛的出口道路只有两条，一是位于本岛西北连接集美区的厦门大桥，另一则是位于本岛西南连接海沧区的海沧大桥。海沧PX项目一旦发生极端事故，或者是危及该项目安全的自然灾害，如台风、地震、海啸，乃至恐怖威胁，厦门本岛的上百万居民，不知要花多少时间从四车道的厦门大桥撤离?赵玉芬认为:“联苯厂存在特别重大的安全性隐患，是不能靠近城市的，至少要建立在100公里以外，城市才能算安全。”曾有记者拿出2006年12月9日发表在新华网福建频道上的一篇文章《厦门海沧PX项目投资近5亿高标准保护环境》问:“要是有很好的环保措施，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赵玉芬认为，即使是“再好的环保措施，安全性也仍存在隐患，对此，我们根本不能用爆炸或泄漏的可能性来衡量，因为一旦发生危机，后果不堪设想，损失不是多少个亿的GDP能弥补的。”

据了解，众多委员之所以如此紧急地提议案，是因为PX项目2006年10月才刚刚批下来，企业还处于建厂房的时期，根本没有投产，这时候搬迁对企业的损失不会很大。

一号提案经媒体曝光后，在厦门市民间引发巨大波澜。普遍的情绪是，化工企业落户厦门，与公共利益密切相关，为什么一直隐秘不发?据厦门市人大一名工作人员透露，关于PX项目几年前就在论证，但一直对外低调处理。事实上，早在2004年10月，厦门市环保局下属杂志就曾刊文，指出当时民众反映日盛的海沧区空气质量下降源于“海沧区石化工业区与处于其东面的海沧新城在规划上存在突出矛盾，今后PX项目以及大石化项目上马后这种矛盾会更加突出”，并建议政府高度重视。

厦门市一政协委员回忆，早在2006年该项目被批准时，已有部分熟悉化工专业的委员私下担忧对环境的污染。但囿于统一思想的需要，“一直无相应提案出现”。就在2007年的厦门市政协会议上，围绕该PX项目也曾展开激烈辩论，有委员就当场指出，厦门有无必要引进这种项目?在2007年4月，厦门市政协曾邀请市领导向新任委员介绍厦门市最近的城市发展规划和成果，但介绍中偏偏没有关于PX项目的内容。但该委员说:“其实大家最关心这个。”

当科学家奋起呼吁后，民众的情绪被大范围点燃。于是，各种离奇的传闻被不断渲染和强化。甚至有人将其与2005年吉化双苯厂爆炸相联系，两年前那场事故灾难性的后果无不令闻者色变。

政府的第一次回应

当有关传言在厦门市民中满天飞时，厦门市政府以公开报道的形式，对若干民间疑问进行了解释。5月28日晚，厦门日报下属的《厦门晚报》专辟两个重要版面，刊登万字长文，以环保局负责人答记者问的形式，正式就海沧PX项目进行全方位介绍。

据这位负责人介绍，国家有关部门和市委市政府对海沧PX项目环保问题高度重视，该项目是经过化工权威专家历时多年反复论证认可，国家有关部门依法严格审批，手续合法、严谨、科学的在建项目。他强调，该项目自2004年2月经国务院批准立项后，历经国土资源部建设用地的预审、国家环保总局于2005年7月审查通过项目的环境影响评价报告，国家发改委将其纳入“十一五”PX产业规划7个大型PX项目之中，并于2006年7月核准通过项目申请报告。该项目建设符合我国产业政策和化学工业“十五”规划要求，选址符合《厦门市城市发展总体规划1995—2010》，码头选址也符合厦门港口用地和发展规划。

与此同时，有关部门也实施了应对措施。据有关人士介绍，前述短信“在5月27日起就发不出去了”。5月28日晚，又传来“《凤凰周刊》之前因报道该项目在厦门被全城收缴”的消息。5月29日上午，厦门市政府在要求各部门做好近阶段的安定团结工作时，还提及要保证PX项目顺利进行。

转折发生在5月29日下午，厦门市主要领导赴福州向福建省领导汇报了PX项目进展以及近期民众中的反应。据悉，福建省省委紧急召开会议，进行了专门研讨。当天晚上，厦门市即准备在海沧区召开新闻通气会，但几番变更后最终取消。5月30日上午，厦门市人民政府刘赐贵市长主持召开了第五次常务会议，研究PX项目建设，八位副市长和市直有关部门领导列席了会议。会议听取了海沧PX项目建设情况的汇报，根据一些专家和市民的意见，经慎重研究，决定暂缓建设海沧PX项目。据了解，福建省政府要求厦门市在原有PX单个项目环评的基础上扩大环评的范围，进行区域规划环评。

随后，5月30日上午，厦门市政府在市文化宫八楼召开新闻发布会，厦门市常务副市长丁国炎正式宣布了缓建“海沧PX项目”的决定，并称市政府已委托新的权威环评机构在原先的基础上扩大环评范围，进行整个化工区区域性的规划环评。丁国炎说，PX项目生产的产品，属我国紧缺产品;该项目建设符合我国《当前国家重点鼓励发展的产业、产品和技术目录》;海沧PX项目的立项和建设，严格按照国家有关政策规定，严格按照法定程序，经过专家的环保评估论证，已得到国家发改委等国家有关部门的正式审批;项目建设的手续完整，程序合法。他说，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些学者和市民对海沧PX项目的建设提出了一些看法和建议，舆论也进行了积极的关注，这些都充分体现出大家对厦门这座城市的关心和爱护，体现了对厦门发展的关心和支持。对此，政府是充分理解和肯定的。近段时间以来，市政府一直在进行研究，认为有必要在原有项目环评基础上扩大环境评估范围，在3月份就委托权威的环评机构在更大范围内进行区域规划环评，同时积极向上级有关部门汇报沟通，得到了上级部门的理解和支持，当天上午政府常务会议决定暂缓建设该项目。

然而，新闻发布会现场并未给出具体环评单位以及“缓建”时间表，整个发布过程时间约八分钟。

民众的担心

虽然政府已作公开说明，但依然有民众和政协委员抱有不易驱散的疑虑，除了对“万一发生事故”的不确定性外，还有对海沧区近年来环境恶化的既有事实的担忧。

项目投资方“翔鹭化纤”的网页上罗列着该公司在环保方面享有的荣誉，包括“环保先进单位”、“花园式文明单位”等。但有关事实表明，民众一直以来对于该厂是否存在污染事实尚有争议。毗邻该工厂的温厝村村民指出，每当夜晚，该村四周总弥漫着一股酸酸的气味，有时甚至刺鼻到难以入睡。这样的气味，邻近的北京师范大学附属海沧学校部分老师亦时常闻到。包括附近的未来海岸业主，也多次向当地环保局反映类似情况。2006年年初，在厦门市政府工作报告征求部分政协委员的意见时，即有委员提出对报告中“空气质量良好”说法的质疑。其中，争议最大的就是海沧区“翔鹭化纤”附近的气味问题。尽管该公司曾专门就此进行过相应回复，认为此味道对人体无害，而且排放符合国家标准，但民众的顾虑依然存在。

曾参与联署提案的一位政协委员声称，对于政府尊重民意采取审慎做法，表示欢迎和激赏，他认为，厦门市民的环保素质和政府的执政能力经此一役，得到了提炼和升华。他同时亦希望，政府能在再次环评中，继续发扬上述风格，积极听取公众意见，提供公众参与可能，确保再次环评的公正、公开，“唯其如此，市民在一个科学、公正的结果面前，才会拥护政府的任何决定”。

5月30日傍晚，针对政府有关决定，赵玉芬院士干脆指出:“这只是应急生出的缓兵之计，离我们要求的迁址还相距遥远。”她强烈呼吁，既是重新规划环评，就应该公布环评单位和参与者，全方位接受公众参与和监督。事实上，厦门市的民众以更直接的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声音。

6月1日上午8时起，数千名激愤的厦门市民以“散步”的名义，集中在PX项目工地及湖滨北路附近举行游行，表达反对在厦门建设PX化工项目的心愿。其间，市民和政府双方皆保持理性，没有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这场游行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傍晚。

政府的第二次回应

6月1日下午3时30分，厦门市政府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向新闻界发布有关PX项目暂缓建设的有关情况。新闻发布会由厦门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府新闻发言人蔡寿国主持，厦门市专门分管工业的副市长裴金佳负责发布新闻。由于新闻发布会没有另设记者提问环节，所以整个过程只用了非常短暂的5分钟时间。事后，据厦门市政府办公厅一位负责人介绍，确定的半年时间，不是从3月份开始算，而是从6月起算，这也就意味着PX项目最快也要到12月初才会有最新的环评结果。

随后，6月2日，厦门市政府颁布禁令，撤除市面上一切有关PX项目的报道，清除互联网上有关PX项目的信息。一些媒体被要求整改和下架，计有:

厦门小鱼社区，被要求关闭整改。厦门本地所有网站都被要求删除与PX项目相关的内容。

厦门报业集团下属的全部报社，包括厦门日报，厦门晚报，海峡导报，均无权发布非当局提供的PX相关新闻。(www.chuimin.cn)

天涯社区，被要求删除所有相关话题。

《凤凰周刊》，因报导相关内容被强制下架。

网易，新浪，腾讯，以及其下的相关博客、论坛也都被禁止发布相关信息。

我乐视频网，其上发表的相关视频被要求删除。

另一方面，厦门市政府有意识地开启民意通道，整个6月，广开短信、电话、传真、电子邮件、来信等渠道，充分倾听市民意见。6月3日下午4点，厦门再次就相关主题召开新闻发布会。厦门市人民政府秘书长许明耀通报了近期厦门市就PX项目向广大市民群众征求意见和建议的情况，截至当天中午12点整，共收到意见和建议1557条，其中通过968123市长专线电话和2289701专用热线电话收到752件，收到电子邮件749件，传真56件。这些意见和建议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建议抓紧作好海沧PX项目的区域规划环评。不少市民反映，对该项目了解不多，希望市政府多向社会公开该项目的有关情况，同时要求加快区域规划环评进度，根据环评结果再来作进一步的决策。二是支持海沧PX项目。这些建议有一部分是来自长期从事化工行业的技术工人，并且认为该项目的环保问题是可控的。有的市民还反映，这个项目来之不易，很多省市都在积极争取，不能轻易放弃。三是认为应停建海沧PX项目。有的市民担心该项目会造成环境污染，影响厦门的整体环境。

6月4日，厦门市报业集团下属各媒体刊登市公安局的通告如下:

厦门市公安局

　通　告

6月1日，我市发生非法集会、游行、示威，围堵市政府，扰乱了社会公共秩序，妨碍了社会管理。6月2日，极少数人不听劝阻，继续非法组织集会、游行、示威，造成了更为恶劣的影响。同时，公安机关发现有人故意混淆视听，采用拼接手段在网络上伪造在火车站广场集会游行的虚假图片，以非法组织“反PX”联盟的名义对政府工作人员进行恐吓、威胁等。事件的性质正在发生变化，严重威胁我市社会的安定稳定。

经查，上述行为系极少数人煽动、策划，未经主管机关许可举行集会、游行、示威，甚至有极个别人拒不服从解散命令，严重破坏社会秩序。这些行为违反了我国有关法律法规，依法应予处罚。现敦促上述行为有关负责人和直接责任人员自本通告发布之日起三日内，主动到公安机关或者所在单位交代问题、接受处理。凡在规定期限内主动交代问题的，依法予以从宽处理;对在规定期限内拒不交代问题，接受处理的，将依法予以严肃查处。对继续煽动、策划、组织非法集会、游行、示威的，依法从重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希望广大市民群众增强法治观念，自觉维护社会安定稳定，积极检举揭发煽动、策划、组织非法集会、游行、示威的违法犯罪人员。

特此通告

二○○七年六月三日

然而，如此重大的事件自然也引起了中央高层的关注。6月4日，国家发改委主任马凯在国新办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披露，福建PX项目，厦门市政府已经正式宣布先暂时停止建设，将进一步听取广大群众及各方面专家的意见。6月13日，国家环保总局负责人表示，环保总局将根据规划环评结论，协助国家发改委对“PX项目”是否继续进行建设作出决定。

形势马上明朗了许多。6月7日、8日，图文并茂的科普读本《PX知多少》25万册，免费送到市民手中。而此前通过报纸发布的6月4日公安局通告，最终也未完全较真，迅速化解了紧张气氛。随后，厦门市委市政府还在第一时间响应环保总局要求，启动规划环评程序，一个由市长挂帅、六个区级一把手、二十多个相关职能部门一把手组成的厦门整体区域规划环评领导小组成立，级别之高，较为罕见。

环评报告与座谈会

6月7日厦门市政府宣布，海沧PX项目的建设与否，将根据全区域总体规划环评的结论进行决策。决策后将严格按照规划环评的要求，认真落实。

但是，国家对具体建设项目的环评有明确规定，对区域环评却没有。厦门市政府副秘书长朱子鹭指出:“这次面对全体市民，既没有法律法规可以借鉴，也没有其他可供参照的实际经验。厦门市政府是第一次，国内也是少有的，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事实上，最初的进展并不顺利，没有一家中介机构愿意承接厦门的全区域环评工作。为此，据朱子鹭透露，“作了相当长的说服工作，并坚决表示政府不预设立场，只要公开公正就行”。直到7月才选定中国环科院。然而此时，波澜又现。厦门市工商局一副局长在接听市长热线时透露，厦门拟发布《厦门市互联网有害信息和不良信息管理和处置办法》，禁止网站匿名发帖，此言一出，舆论再度哗然。厦门一官员表示“当时内部确有此动议”，后来在民意的潮涌下，未见下文。

12月5日，厦门市政府正式发布环评报告简本，并启动公众参与程序，其间许多细节设置令市民逐渐打消“政府会暗箱操作”的疑虑，包括现场电视直播摇号过程、邀请反对代表现场监督，座谈会对媒体全程开放，网络社区和博客也安然无恙。一个小插曲是，12月8日，厦门市委主办的厦门网开通了“环评报告网络公众参与活动”的投票平台;9日，投票突然被中止，10日投票平台被撤销。在投票结束之时的结果显示，有5.5万张票反对PX项目建设，支持的仅有3000票。该事件一度令民众费解。厦门市委宣传部官员的解释是，因为技术原因对投票权未作限制，导致可反复投票，违背科学公正的原则。

不过，环评报告结论明确指出，厦门市海沧南部空间狭小，区域空间布局存在冲突，厦门市在海沧南部的规划应该在“石化工业区”和“城市次中心”之间确定一个首要的发展方向。报告同时披露了海沧现有的石化企业翔鹭石化(PX项目的投资方)五年前环保未验收，即投入生产，其污染排放始终未达标。

12月13日，厦门市政府依照承诺，PX项目区域环评公众座谈会如期召开。两天的座谈会里，超过两百位的参会者，包括106名市民代表、近百名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在入场券和身份证明被核实无误后，入内参会。现场并未对录音、录像设备进行限制或检查。厦门市政府副秘书长朱子鹭主持会议，环评报告出具方中国环科院的专家在侧旁听，未见介绍其他与会厦门市政府高级官员。会场公布纪律三条:要求人均发言控制在三分钟之内;要求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要求发言者彼此尊重。驻厦中央媒体和厦门本地媒体获准旁听，外地记者则被安排在会场隔壁餐厅收看即时转播。

3分钟的限制显然不能满足与会代表的表达欲望，两天的座谈会共耗时8小时有余，气氛热烈而不乏理性，偶有波澜发生。据朱子鹭副秘书长介绍，这是厦门市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且大张旗鼓的公众座谈会，也是政府与民众互动新模式的初步体验。与会者厦门大学法学教授曾华群称，此举是民主政治的实践，必将在厦门历史上留下痕迹。以人大代表身份参加座谈会的厦门大学法学院教授曾华群感到欣慰，“从发言来看，市民比较成熟、理性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两场座谈会，106名参会市民代表中，近九成反对PX项目落户厦门;而近百名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15人举手发言，14人持反对态度。反对PX理由主要涉及:PX项目与厦门海港型风景旅游城市定位相矛盾;PX项目本身的巨大污染以及不可预期的泄漏或爆炸事故等。有位飞行员身份的代表特意补充，比如海沧南部地处厦门航空港主航道，万一出现飞机事故，后果不堪设想。其间，某报曾误报“超过半数市民代表反对”，厦门市民再次显出执着精神。最终该报重新改写新闻。

正如《大公报》援引的福建省主要领导所言:“这么多群众反对，所以我们应该慎重考虑，应该以科学发展观、民主决策和重视民情民意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

翔鹭集团的努力

所有矛头都指向PX的投资方台湾翔鹭集团。

12月13日中午，该公司授权媒体发表了《翔鹭腾龙集团致厦门市民公开信》。信中称:(1)PX(对二甲苯)低毒，不会致癌致畸，也不是原子弹;(2)海沧PX项目采用世界先进的工艺专利技术，环保投资巨大，安全稳定和可靠性更有保障;(3)海沧PX项目与居民区完全可以和谐共处。并宣称翔鹭石化是通过环保验收的，其排放没有超标。信中措辞和缓，除对环评单位、政府和民众致敬外，仍坚持PX项目环保先进，安全可靠，复建合法。

一位知情人士称，政府于2007年6月份冻结该公司资金，已使翔鹭集团资金链遭遇严重问题。公司高层曾多次与厦门市政府交涉，甚至痛哭流涕。上述人士称:“翔鹭已经不堪项目的长期搁置，这也许会是它们转而可能答应迁建的原因之一。”厦门市政府一名官员亦曾对此声称:“如果项目迁建，政府必然要遭遇企业索赔的问题，一个手续齐全的项目毕竟是因为行政手段而叫停。”

事实上，从6月份起，翔鹭集团刻意修复此前6月事件中被妖魔化的形象。他们在新浪上专辟公司博客，发布环保成绩以及在海沧区行善的记录，包括慰问老人、学生参观等。喝水的环节多次出现，多次引用参观者的感慨“这处理过的水比矿泉水还甜”。另一方面也采取强势手段。10月左右，该公司以名誉侵害的名义将厦门大学赵玉芬、袁东星教授告至北京某法院。后经裁定，由厦门中院管辖此案，后来又不了了之。

13日，在举手发言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中，唯一持支持PX项目态度的思明区一政协常委，列举“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困境，直言厦门单靠碧海蓝天如何吸引人才?她有条件地支持PX项目，并寄希望其创造环境与经济协调的示范区，但引得现场一阵哗然，几乎被打断，主持人竭力安抚情绪。14日，支持PX项目的市民代表明显增多，达十名，身份也从前日的化工行业延伸至普通打工仔。一位自称不看电视、不读报的陕西打工者高声朗诵准备好的稿子，“这么好的项目不上，是有钱人在折腾所谓环保”，“PX下马，厦门也许没有了醋酸味，但却多了穷酸味”。

反对者嘲讽支持者为利益集团的“托”，甚至有代表现场揭穿:“支持PX项目的人发言都有共性，都在念打印稿，且稿子的题头部分都有雷同。”现场一片嘘声。支持PX项目的代表也展开还击:民间的情绪有无炒作的成分?有无利益集团在背后操控?并认为一个合法的项目，如果仅因部分民间舆论就下马，会打击外商投资厦门的信心，伤害政府的公信力。有人高呼，要为化工行业正名，冲破化工行业等于高污染的认识误区。

尽管公司致市民的公开信对环评报告中的内容进行了反驳，比如认为醋酸味道并不意味着超标排放，但民众显然不愿相信。在14日的座谈会上，有代表发布自己对翔鹭的公开信:“就五个字，请滚出厦门!”

尾　声

12月15日，也就是PX项目区域环评公众座谈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福建省委所有常委参加了福建省政府召开的专项会议，会议形成一致意见:决定迁建厦门PX项目，预选地将设在漳州市东北湾北岸的漳浦县古雷半岛。报道还透露，当晚，厦门市委、市政府已与PX投资方翔鹭集团就迁建达成初步意向，厦门市政府并表示愿意承担企业损失。据官员透露，厦门及福建省政府都只有建议权，PX项目的决定权在中央。但正如《人民日报》12月19日报道《厦门PX项目:续建、停建还是迁建》所指出的:“如今，各方专家意见倾向一致:在海峡西岸地区择地迁建，是一个上上之选。”种种细节暗示，地方政府在民意的驱使下，的确倾向于迁建。

与此同时，古雷半岛的官员们已翘首期待。漳浦县对外经贸局洪局长表示，尚未接到确切通知，但敞开怀抱欢迎PX项目落户。他尤为强调，一旦顺利落地，PX项目将成为这个“漳州经济增长极”的第一个百亿元以上项目。对于PX项目的污染可能，这位局长显得信心十足:“要做老百姓工作，就像我们家里的煤气罐一样，那也是危险的东西。管理得好，就不会带来危害，一个道理啦。”

☞情景模拟

1.尝试以小组合作形式，根据本案例材料以及我国国情，模拟有关厦门PX项目政策抉择过程中相关政策主体之间围绕项目可行性所展开的互动过程。

2.假如您是一位参与座谈会筹备工作的政府官员，您将如何构建政府与公众互动机制的后续建设。

☞案例思考

1.依据公共政策相关理论，本案例所反映的主要是一个什么公共政策现象或事件?

2.请结合材料具体分析不同政策主体在厦门PX项目政策参与与表达机制中的角色。

3.结合国情，试析厦门PX项目纷争过程中政策参与与表达机制的演变过程及其影响因素，并谈谈其中可能存在的经验与启示。